筱葳的神話接龍之六-盤瓠

接下來的故事,在整個結構上跟馬頭娘娘很類似,但是在整個神話系譜卻更重要的故事,那就是盤瓠的故事。
有一天,高辛氏宮裡有位老婦人耳朵疼,請了御醫來看,御醫用金針從婦人耳裡挑出了一隻蟲子,通體金光,皇后看了覺得很稀奇,於是將這蟲子用瓠盛著,又用盤 子蓋著,想不到這蟲子越長越大,足有人的胳膊那麼大。之後竟然結了一個蛹;蛹破開之後,竟然蹦出來一隻狗,這隻狗的顏色斑斕,毛色光亮,因為是從「盤」和 「瓠」裡變出來的,皇后娘娘就將這條狗取名為「盤瓠」。高辛氏非常喜愛這條狗。而這狗也非常靈巧,常常陪在高辛氏的身邊。
  這時候,房王反叛,高辛氏派兵平亂,但是並不順利,眼看房王的勢力不斷坐大,諸侯也開始觀望,甚至與房王暗通款曲,互通聲息。高辛氏越來越憂心,整天 愁容滿面,人也日漸消瘦。有一天在朝上,束手無策的高辛氏對著大臣們說道:”要是有人能夠獻上房王的人頭,本王願賜千金,封侯並且將女兒許配給他。”但是 儘管這樣的重賞之下,在場沒有一個大臣有膽請纓征討房王,每個人都低著頭,高辛氏看到這情景,臉色更沉,轉身退朝。回到宮中卻發現平常跟在身邊的盤瓠不見 了,到處都找不著,幾天之後,安插在房王身邊的密探傳來消息盤瓠竟然也投到房王的麾下。”想不到連狗也懂得審時度勢,看來我這王位要不保了呀。”高辛氏日 漸消沉,相反地,房王自然認為盤瓠來依附是個好兆頭,雖然瓠只是條狗,但是盤瓠深受高辛氏寵愛,這正是足以大加宣揚,提振士氣的,於是房王每次上朝都要帶 著盤瓠,以顯示自己萬眾歸附。想不到,有一天,趁房王不注意的時候,盤瓠突然撲向房王,一口咬斷他的喉嚨,又把他的頭給撕咬了下來,叼著頭回到高辛氏的身 邊,高辛氏當然興奮異常,命人切了上好的肉,剁成肉末餵盤瓠,但是盤瓠卻吃都不吃,神情落寞蜷曲在角落,高辛氏明白過來,於是說道:”盤瓠呀,我雖然說過 誰取回房王的人頭,便將公主嫁給他,但是你是狗呀,豈能與人婚配呢?”想不到盤瓠竟然發出人語:”啟稟大王,只要將我置於金鐘之中,七日之後,我便能夠轉 化成人。不過這七天之中,絕對不能夠揭開金鐘。”想來高辛氏乃是神話時代的君王,對於狗說話雖然有些吃驚,但是還不至於嚇到要去收驚的地步,盤瓠儘管犬 形,已經如此神勇有謀,能為眾人所不能,想來成為人後,自當是更加俊俏英勇,於是高辛氏就答應了盤瓠的請求,將牠放入金鐘之中,想不到公主好奇,在第六天 的時候忍不住偷偷揭開金鐘,盤瓠已有大半身變成人形,只差頭還沒變成,但是法術已經失效,不可能完全變成人了。於是盤瓠與公主兩人成婚之後,離開了王宮, 到山上去居住,生兒育女,他們的子女互相婚配,成為現在苗族的祖先。

我寫的版本算是混著的,不過基本上主要劇情都不會差太多。甘寶的搜神記收錄的版本裡頭,沒有盤瓠化成人的情結,本來高辛氏是完全沒誠意要嫁女兒的,是因為 高辛氏的女兒以守信重諾的理由自願下嫁給盤瓠(完全的犬形),後來住在山裡。但是我覺得太八股了,實在不喜歡。而且金鐘化身跟公主好奇破壞法術的情節也很 經典,所以我就加進來嚕。

這個故事跟馬頭娘娘都有著類似的過程
家裡的動物聽到主人以嫁女作為回報的祈願
家裡的動物去完成這個任務
家裡的主人因為人獸之別而想要食言
主角變形,並且跟女兒轉化成另一種生物(種族)的祖先。

但是儘管結構類似,盤瓠可以說是馬頭娘娘的相反面
盤瓠由蟲轉化成犬,最後轉化成人;而馬頭娘娘則由人(要說馬也行)轉化成蟲。

比起盤瓠來說,白馬的神異當然要差多了,這也決定了兩者的下場截然不同。而這裡也出現顯示了在中國人獸戀中,重要的成分就是化身。當然盤瓠的故事不能夠稱 得上是完美大結局,某種程度上,盤瓠夫婦等於被放逐,但是至少在一起。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好人不能只是乖乖當馱獸,還是要去買套西裝進化成人才行,白馬就 是不懂這道理,太早告白才會被發卡。不過這故事反映了日漸濃厚的人獸之別,受到了神仙修練思想的影響,之後的傳說故事裡面,幾乎已經沒有獸類是直接以獸形 與人相戀,都是化為人形,而他們的戀情悲劇做收,也都是因為他們的原形被人看見。而且盤瓠其實深暗中國厚黑以退為進之道,他也沒看到公主就抓狂,反而自己 躲在牆角裝可憐,高辛氏當然要買帳。

盤瓠的故事當然不能算是人類起源或是創世起源,但是它是個移民神話,苗族的神話無論盤瓠或是蚩尤,似乎都很強調中原遷徙而來。我沒有深究到底苗族是真的從 中原遷徙,還是文化上因為漢族的滲入才有這些神話的產生。不過世界上幾乎所有的神話都顯示了bottleneck effect而導致的兄妹亂倫情節,這是神話中發生,但是現實上卻是禁忌的好例子。兄妹婚配的故事,我想我們之後還會碰到,這裡就不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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