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八

這是八年前我在當兵時寫下的文字,現在看起來,當然有些地方有所疏漏,但是依然代表我對於二二八的觀點。我必須說在前頭,人的觀點不可避免受到成長過程與家族歷史的影響。我的祖父母在當時是沒有田產跑到台北工作的客家人。他們在二二八面對的經歷與事後對此的觀感,自然與在鄉村的農民、參與動亂與起義的人、震壓的軍人或是慘遭殺害的文化菁英遺族有很大的不同。而他們的觀感也影響了我對於二二八的看法。當然我的看法只是我的看法,純粹是對於事件的觀點。對於在這樣一個動盪而混亂的事件中喪生或是遭到傷害的人,我深深感到悲傷。

二二八當時的環境跟其間的變化事複雜難尋,如果不考量當時全球環境與中國的政經狀況,那麼我們很難理解在二二八過程中,中國官員與台灣菁英的盤算與作為。

光復的"烏托邦" 
不可否認,在日本戰敗,國民黨接受台灣的時候,大部分的台灣人民對於光復是有很大的期待的。以為回歸中國懷抱就是天下太平豐衣足食,可惜這是遙不可及的幻想。當時的中國本身就已經風雨飄搖,派來的中國官員也非菁英之輩,語言不通,官員軍警的貪污枉法,加上一種對於台灣人民受過日本統治的漢奸鄙視,與自己為文化優越的傲慢,讓台灣人民迅速感到期待落空的背叛感。但是我們必須說,就算真的遴選當時中國最好的官僚人員,也很難改變這樣的局面,特別是在中國當時貨幣貶值、物資缺乏的悲慘狀態。

政策上,專賣與貿易管制大大限制了台灣商人的經商管道,而日本當兵的台灣人返家,不僅面臨著失業,也面臨著敵我易位的認同問題。加上陳儀想要故作開明,力主新聞自由,以致於群眾容易受到激化。很快地,阿山、半山、本省人、外省人這樣的稱呼就已經出現了。這樣的稱呼已經反映了本省人的不滿。

陳儀本身不是一個腐敗的官員,其實也算是一個耿直廉潔的軍人,先不論功過,至少他面對死亡的氣魄也算是一條好漢了,但是面對這樣複雜的局勢不是個人操守好就可以應付的。他自己手下的人也不是自己的子弟兵,他的幕僚包含各個派系,彼此鬥爭,搞得烏煙瘴氣,陳儀也根本無法了解真實的狀況。

暴動開始的時候很快地,本省人開始追打、掠奪、強暴殺害外省人,而消息從台北傳到全台,很多學生、人民團體紛紛組成,目的不一,有的是類似民團維持秩序,有的是有政治訴求的遊說團體,也有打著推翻政府的游擊隊反抗軍。我爺爺奶奶儘管不是很會說台語,沒有被波及,甚至讓著外省鄰居躲在日式房子的大棉被櫃子裡,躲避暴徒的追殺。

接著由台籍菁英組成的二二八調查處置委員會成立了,目的是希望能夠成為一個中介,緩和暴亂的事態,同時也是希望趁機推動政治改革,陳儀當下接受了這些要求。這些承諾事後完全被推翻,而且變本加厲,但是不能確定當時陳儀到底怎麼想,是真的有心改革還是虛以委蛇。暴動一開始時,陳儀的不作為讓局勢難以控制,儘管到了三月五號的局勢大致穩定,但是國民黨高層在缺乏真實資訊,謠言四起,傳聞有共黨藉機起事的狀態下,決定以軍事解決問題,21軍展開了無差別的大屠殺,對群聚的民眾瘋狂掃射。天真的台灣人民以為中國軍隊像原本的駐台軍隊一般不堪一擊,以為只要幾百把槍就可以解放台灣,太天真了。而以語言跟日本文化為標榜的反抗軍絕對觸動了國民黨最敏感的神經,加深了外省人對於台灣的不信任感,認為他們投敵,甘願接受日本的奴役。在鎮壓之後,是更進一步的追捕行動,但是這個階段,一如所有的高壓統治時代,也成了公報私仇的修羅場,台灣精英之所已被捕殺,其中也有筆此告發的事件發生。我爺爺奶奶也幸好沒有被牽連,現在反過來要幫著閩南人躲外省人。

無論如何,二二八是一場族群衝突產生的暴動,一場沒有明確訴求的民變。一開始外省人的死傷,在現代被略去不提,就算他們多麼傲慢可厭,但是他們依然在私刑中死去。到底有多少外省人在二二八中被殺死,這個數字大概跟二二八中被殺死的人數呈負相關 XD。顯然地這個問題永遠也算不清楚,而隨著立場不同,數字也不同,也不太可能改變想法。就算有再多的歷史文件證據也都改變不了的定見。但是這些外省人在二二八中被台灣人私刑殺死,卻是不容湮滅的事實。

在當民變中取得武器,由日本服役過的士兵組成類軍事反抗團體,佔領軍營政府車站等公共設施的時候,鎮壓已經是無可避免的,只有手段多殘忍的差別而已。特別是國民黨正在跟共產黨對抗,而民眾起義非常敏感。不可否認,國民黨高估事件的嚴峻程度,因此大軍開到之後馬上就是進入攻擊狀態,直到事後才發現抵抗遠不如想像中激烈。但是試想,櫻花
我們在這樣的環境下,很難想像當警察無法維持秩序,而軍隊出動的時候,會是多麼恐怖的狀況。或許可以看看"緊急動員 (the siege)"吧。納粹崛起,很大程度也因為社會民主黨,中央黨在不願意軍隊上街頭,介入褐衫軍與共黨之間的鬥爭,屢屢姑息納粹黨。

二二八的傷悲,不能夠忘記。但是除了悼念死者,譴責政府的鎮壓過當,更需要更深的理解與檢討。歷史有必然與偶然,二二八事情的潛在因素是大環境造成的,但是走到最後的慘況,當中的參與者都需要負責。台灣人對於大陸缺乏理解(現在也是如此),面對暴動,檯面上的人物都希望趁勢多爭取改革,但是卻又互相傾軋,給了軍隊發動軍事鎮壓的口實。

正因為二二八裡面每一個團體的立場迴異,也就很難去為它定調,它是一場族群衝突的暴動,這些暴徒必須要被譴責。裡面有政治菁英想要趁機改革,但是卻因為控制不了局勢而讓狀況急轉直下,令人婉惜,但是也反映了當時候台灣政治菁英對於政治運作不夠純熟,過於理想化。也有不成功的軍事對抗,他們反抗暴政的精神可佩,但是缺乏組構的組織與明確的政治目標,而這些半軍事化的行動也是導致國軍高姿態處理二二八事件的主因。政府的處理失當,也必須要譴責,從暴動發生,當下沒有果斷處理,讓事態嚴重;缺乏足夠的資訊而做出誤判,導致鎮壓過當,這些都是需要檢討,可是我個人認為在當時的情勢下,這兩者勉強可以原諒。但是事後的清鄉與濫殺卻是無可饒恕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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