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算計難算真情義



揚名需要深遠策畫,"一戰成名"只屬於武俠小書,現實中,一次揚名行為的周期是三到五年,佈局和善後戰去大部分時間。 」                                           -徐皓峰 師父 小說

是一個講規矩的電影。

很多作品裡都有規矩,這些規矩未必合乎現實世界的邏輯,卻能成為左右劇情的力量,例如 魔戒-哈比人歷險記 裡面比爾博與咕嚕之間的猜謎遊戲,即便是狡詐的咕嚕也不能在猜謎中做假。


師父 講的是在天津開武館的規矩,更精確地說是如何取得開武館資格的電影。要開館要先出名,武人要出名最快的方式當然是打出名號來。天津武館十九家,踢個兩三家算不上什麼豐功偉業;但是要是打得太兇太猛,天津武行失了面子,必不能容踢館之人。中間的拿捏可不是逞兇鬥勇就可以掌握的,不僅要從長計議,更要有熟門熟路的人穿針引線才行。

電影 師父 裡的主角陳識身為詠春傳人,受著師父臨終付託要發揚本門武學,隻身一人北上天津,希望能開館授徒,他找上了當時天津武行領頭鄭山傲。鄭山傲臨老厭倦武行只傳門面功夫,以陳識教真功夫交換幫他開武館,他們一同謀畫了一個三年計畫,住貧民窟,娶一個老婆,訓練一個徒弟,要踢館不能師父自已上,得訓練一個徒弟去踢館,而且一定要找本地人。看似精密周全的計畫進行起來卻與設想的有了變化。

首先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其他人物也在算計著。鄭山傲計算著他最後比試的風光,鄭山傲弟子也是督軍副官的林希文一方面擴張著軍人在武行的影響力另一方面也覬覦師父高手地位,更可怕的則是隱隱為眾武館之首的鄒館長,在電影中並未言明她是否打一開始就暗中策畫了一切,但她巧妙應變每一個事件,成為最後的得益者。

另外變化是千算萬算沒算到人的感情。陳識娶妻本該是露水姻緣,為的只是當踢館踢到引起眾怒,武館的人找上門來時,讓人誤認為陳識只不過是一個有著美妻甘於平淡的破木匠的掩護;但日夜相處中卻生出了感情。而他挑選的弟子 腳伕耿良辰,是個垂涎美色的小人,卻是練武的大才。對於陳識來說,耿良辰本是棄子,無須憐惜,也就無須計較耿良辰第九戰是敗是傷是殘是逐是死。一方面陳識曾立誓一生只真傳兩人,其中一個被內定作為天津武行擊敗外人的神祕高手鄭山傲佔去,就剩下耿良辰了;另外一方面陳識卻確實動了惜才之心。更讓陳識意興蕭索的恐怕是鄭山傲的淡出,整個計畫都已經失去意義,也讓他在堅忍了許久之後爆發出手。

師父 的對白在裝深沉跟真深沉之間游移,大體來說,在談到武館算計的時候,整個對話是意味深長,蔣雯麗與金士傑這兩位老戲骨表現稱職。儘管宋佳飾演的師娘看似嬌弱卻又堅忍有個性,那句 我見不得佔便宜沒夠的男人 不僅煞到電影裡的陳識,也煞到了觀影的影迷。但是徐皓峰在感情戲的對白顯得太過刻意造作,沒能夠讓這段契約婚姻變成真感情的過程有足夠的線索。

師父 的武打走的是寫實路線,並沒有飛簷走壁的輕功或是震飛三尺的內力。或許是為了避開自 葉問 以來大量類似作品已經令人厭倦的拳腳對決,師父 裡面每一場武打都是兵器交戰,而奇型兵刃盡出,從陳識詠春的八斬刀與日月乾坤刀、八卦門的子午鴛鴦鉞、鍘刀,大刀、大斧、三尖二刃刀等等,令人目不暇給。但或許是為了突顯天津武行虛浮不教真功夫的醜態,最後的一場長街大戰中主角可以說是摧枯拉朽,雖然動作俐落乾脆,卻也少了刺激。



真正讓師父》好看的並不是最後那段硬加上去的武打,而是在歷史的灰燼中營造出半真半假的天津武行和保衛武行門面的無數規矩。在師父 裡,武行的領袖們不再是李小龍成龍電影裡汗衫黑褲的老實人,也不是徐克黃飛鴻 》系列面對火輪車西餐攝影機驚懼失態的鄉紳 ( 雖然外敵與槍砲永遠是每一個功夫片不能迴避的問題),鄭山傲與鄒館長雖然靠著傳統把式吃飯,卻習慣穿著西裝喝著咖啡。提到攝影也不擔心被攝去了魂魄,而是擔心自己在歷史上能否留下完美的身影。他們依靠的不是弟子的束脩,而是政商名流,特別是軍人的資濟。也因此他們計算的不是功夫高低,而是門面。師父》故事裡的規矩無一不是為了護著這個門面。但是這個門面卻也成為互相傾搾的武器,武藝高強的陳識也拼不過,只能倉皇逃回廣州。


總體來說,師父》確實是部好看的功夫電影,或許還比不上已成經典的 臥虎藏龍  一代宗師 或是 聶隱娘 ,但是能從中感到導演徐皓峰的用心,不管是從他的三部電影或是原著的改編過程,都可看出他不斷在學習在進步,讓我更加期待他的下一部作品。

師父電影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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