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年代 (一) 911與阿富汗


https://www.quarterlyessay.com/essay/2015/05/blood-year/extract


上周我回到海德堡開會,一切順利結束後,準備從法蘭克福機場搭飛機回倫敦,且不說光是等查驗護照就等了半個小時,查驗隨身行李的時候,愣說我的包包裡有炸彈,開什麼完笑,明明我的包包裡只有海德堡之吻,我就被留在安檢櫃檯,等著穿著防彈衣配著槍的警察過來重新檢查才放行。但是我遭遇已經算好了,一位跟我一起學卡波耶拉的朋友在大學裡教數學,前陣子去巴西朝聖,只因為他是一位穆斯林,過境美國被國土安全局拘留了 5 個小時。從小布希2001年宣布全球反恐戰爭,14年過去了,我們出國坐飛機的程序越來越不方便,但是世界卻沒有變得比較安全。全球反恐徹頭徹尾地失敗了,在ISIS依然肆虐的2015年,我們必須要問,為什麼美國與西方國家投注了那麼多心力卻依然失敗,而下一步能夠做甚麼。

David Kilcullen或許是最有資格來回答這個問題的人之一。他本來是澳大利亞的軍人,他替澳洲政府因應2002年峇里島肇爆炸案後所寫的分析得到美國的重視,也因此被借將到美國國防部成為反恐辦公室的首席戰略家,參與撰寫了美國新的反恐戰鬥教範,他也擔任過國務卿賴斯以及伊拉克聯合部隊指揮官裴卓斯與美國國務卿賴斯的顧問。Kilcullen並不是整天閉鎖在辦公室吹冷氣的顧問,他花了很多時間親身走訪前線收集資料,與第一線的士兵一起執行任務,與 NGO、當地的官員和部落領袖談話溝通。更重要的是,他不是粉飾太平的乖乖牌顧問,即便成為了美國雇員,他從未改變他直言敢諫的風格,從未停止對於美國錯誤政策的批評。

Blood yearDavid Kilcullen 在澳大利亞的雜誌 quarterlyessay 上面發表專刊,他回顧了整個 9/11 後的中東情勢,特別是美國西方的戰略演變以及中東伊拉克的地方勢力和恐怖組織的變遷。或許可以對於 ISIS 的形成,美國在這十年來犯下(無數)錯誤,以及未來可能的方案提供資訊與解答。


David Kilcullen 最主要的貢獻就是他在 2004 年所提出的Disaggregation 戰略,而後也成為盟國對抗蓋達組織的主要策略,即使是 2014 年的歐巴馬依然重提的老調。Kilcullen 觀察到蓋達組織 與傳統游擊戰的相似之處,煽動群眾作為支持與掩護,以少數精英做為真正的行動隊,利用各種社會網路連結,唯一的差別是蓋達組織 是全球的,也因此他必須要插手世界各地伊斯蘭地區的衝突,煽動各地的紛爭,而且把這些紛爭集合成反美反西方的力量。這也是蓋達組織 最獨特的地方。

Disaggregation 的目標就是切斷蓋達組織 與各個地區紛爭的連結,讓這些各地的紛爭成為地區性的紛爭,而可以由紛爭發生的國家處理。儘管這個戰略在理論上聽起來可行,但是很不幸地 ,在十年過後,世界的局勢變得更糟。這本書就是要試著反省這十年的反恐戰略,並且提出未來的策略。

雖然我們談中東問題總是免不了要從先知穆罕默德、從十字軍東征、錫安主義、從第一次世界大戰後阿拉伯被英法耍之後的暴動、從1920年代的伊斯蘭原旨主義復興運動,從貝爾福宣言,從以色列建國來談,但針對ISIS的討論恐怕最適合的時間點還是從911來開始談。

911後,小布希宣稱這是一場戰爭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他大可以把恐怖份子當成是犯罪者來處理,但是當他把反恐當成戰爭,當然這樣確實卸除了很多行動上的限制,也是提高了聲勢。但是另外一方面,這個舉動事實上給予 911 完全的合法性。也增高了蓋達的地位,讓蓋達成為對抗美國與基督教現代化侵略的領袖。

這也反映了,他沒有意識到他面對的是一個非國家組織,或是說他依然是以對付一個國家的思維跟手段處理這個問題,有敵人就是要出兵打倒,蓋達不等於神學士也不等於阿富汗,但是他卻出兵阿富汗

如果阿富汗與塔利班需要為 911 負責而被攻打的話,那麼美國不也應該要為中東的亂局負責?

有人會說,那不一樣, 911 是針對平民的行動。可是,美國在阿富汗所造成的平民死傷早就遠遠超過911的死傷人數了。也許有人會再說,那不一樣,因為那裡是戰區,那些是 collateral damage ,跟直接以平民為目標的恐怖行動就是不一樣。被當成 collateral damage 而非重傷害或是殺人罪的理由是因為那裡是戰區,可是戰區是美國人定了就算 ,阿富汗人民有同意把自己的家園被界成戰區嗎? 如果按照同樣的邏輯,蓋達組織如果把美國宣告成戰區,那麼他對於美國的攻擊事實上變得合法。

美國在阿富汗的行動非但沒有消滅蓋達組織,反而迫使當地的部落和塔利班與蓋達更密切的合作,反抗美國的游擊隊是越打越多。即使到了十五年後的今天,美國都要撤出阿富汗了,塔利班神學士依然屹立不搖。


 

留言

熱門文章